【专家观点】尚尔斌：物流“黑天鹅”引发的思考

过去二十年，整个社会物流体系发展取得巨大进步，服务体系、服务能力、数字化及技术装备水平、资源调配供给能力极大提升，并在过去的抗疫、救灾中反复得到实战检验，何以在一场新冠疫情面前保畅保供如此“黑天鹅”频出？

这场令人惊心动魄、记忆深刻的抗“疫”战中，除各主管部门的强力管控、政策支持和资源调配救援外，大量国有、民营物流企业自动自发、应需而动，在抗疫救援物资物流服务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很多机构、社团组织也积极行动起来，建立起主管部门与行业的有效沟通桥梁，多方收集信息及时反馈，积极主动与各级主管部门沟通及时出台各项支持政策措施，搭建抗疫物流服务平台或者提供物流服务。

其中特别值得关注和深思的，抗疫物流服务表现出来的问题是，缺乏统一高效的管理体系、平台、系统、运营规则，各部门、各地方以自身职责为中心多头管控，多头管控的疫情防控带来高速公路出入口、城市道路交接处、干线运输、支线与短驳运输、城市配送出现大量断点、堵点，抗疫与民生物资运输、短驳、配送出现困难甚至中断，城市民生物资供应出现极大不便，无论运输配送资源还是民生保障物资，都出现严重保畅保供问题。

这种意外状况的出现，既是必要疫情防控措施的自然影响，也有疫情防控及保畅保供多头管控、缺乏联动的影响，这既是一次通过实践检验建立有效的、政府主导的制度化、专业化、市场化、数字化、智能化的救援物流服务体系的时机，也是对各级主管部门、社团、行业企业的一次自我提升推动发展转型的机会。

同时，这场战“疫”过后，如何建立有效的抗疫救灾保畅保供联动机制和有效运行体系是主管部门面临的紧迫课题，对于有资源、有能力的头部企业是一次提升市场地位、塑造品牌影响力的机会，而对于广大中小企业则是一次提升专业运营能力的严峻考验。

运输物流业是个艰苦艰辛的行业，近十几年快速发展，主要面临着以下变化和挑战：

一是从增量市场转向存量市场竞争，传统经营管理企业受到极大冲击，创新经营发展模式异军突起，传统运输物流企业普遍面临严峻挑战，其中很多风光不再、甚至销声匿迹。

二是技术应用与创新对运输物流业发展的推动变革比以往更加显著，数字化、智能化、专业化、平台化、生态化发展成为行业共识。

三是供应链一体化、跨界竞争进一步推动产业创新与转型升级，竞争方式从传统的产品、价格、服务转向产业链、供应链、业务模式、技术能力，亚马逊、京东、菜鸟、美团。

四是市场细分与物流专业化发展进程加快，涌现出很多新兴细分市场优秀企业，如生鲜冷链物流、城市物流、医药物流、服装物流、餐饮物流、数字化物流平台等等，部分细分市场头部企业群开始形成，如快递、电商物流、零担快运市场头部企业群格局基本形成，细分市场Top30企业群市场份额经历这场战“疫”考验后将继续加快向Top10、甚至Top5头部企业进一步集中。

五是多式联运发展迎来机遇，且不论这种机遇来自于“蓝天计划”压力推动，还是主管部门政策的推动，但是这轮新冠疫情中大城市保供运输出现断点、堵点的严重影响，以及主管部门快速出台的相关政策，都会成为推动多式联运发展的助推器，尤其是在大城市、超大城市需要有公路、铁路等不同保畅保供运输通道，防止遇到突发疫情灾害情况下有可靠运输通道保障。尽管过去的多式联运发展，尤其是服务城市经济生活的多式联运发展暴露出很多问题，对于这类多式联运发展也有不同看法和评论，个人观点核心问题在于政策的配套和支持，要把政策驱动转化为市场驱动、需求驱动，真正解决市场需求“痛点”。

六是服务大中型城市经济生活的大型或综合型物流园区在保障城市运转、在城市物流体系中的定位、功能和作用与传统城市物流园区比应该会出现根本性改变。从传统的货物集散、分拨作业节点为主转变为城市物流港，成为城市物流供应链及增值服务节点，除货物集散、分拨等传统物流园区功能外，具备城市运转与生活物资、材料、商品等的仓储、分拣加工、订单处理、金融服务、城市配送等完整供应链运营功能，具备条件的还会发展成为具有多式联运功能的城市物流港、智能城市物流调度中心、无人驾驶运输接驳配送中心。在这个发展变化中会衍生出新的业务模式和市场机会，无论是传统的典型仓储园区经营者、还是今天的优秀创新物流企业、甚至是专业物流地产投资机构、政府投资平台，都可以从中发现新的机会。

七是传统运输物流企业的核心资源——网络、运输资源的作用和优势被弱化，传统企业运营、精益管理的作用和效果也进一步弱化，运营能力和竞争更多体现在运营效率、成本控制能力、数字化智能化水平、一体化供应链运营能力上，运输物流行业的价格竞争几乎是永恒主题，Z世代及后Z世代进入职场，企业形态、运营管理模式与往日相比一定大大不同！

传统运输物流业成本空间已几乎被压缩到极限，只不过，一场严峻而相对漫长的战“疫”，让这场考验来的更早、更严酷一些。

运输物流业面临越发严峻的挑战，更要思考和认清行业企业发展的基本逻辑，新环境、新格局形成中的挑战和路径在哪里？

随着世界不同阵营科技、产业格局割裂与重构的加剧，新冠疫情反复冲击，迎来了一个充满不确定性、“黑天鹅”频出的时代，从产业链、供应链布局到科技发展的全视角范围，寻求抗风险破局之道，成为一个紧迫、现实而不得不面对的难题。

（1）不变的逻辑，漫漫的征途。七八年前，本人在一场论坛上提出行业开启回归商业本质“元年”的观点，尽管行业、企业、产品、服务的变化多到让人应接不暇，这却已经成为千真万确的现实，很多没能守住商业本质的企业大多落寞甚至消失了。

一是社会分工与科技进步驱动经济社会与产业发展。无论国际市场还是国内市场，这个逻辑从未曾改变，改变的只是形态、进化与形式。前面二十年，国内运输物流市场野蛮生长，许多企业和创业者抓住了市场机遇红利，而今市场逐步成熟、头部企业群体初步形成，数字化、智能化、创新驱动的作用更加凸显，产业链、供应链的社会分工成为全球化发展必然趋势，单一企业独霸供应链的机会少之又少，但并不乏优秀企业成为供应链核心，赚取整个供应链大部分利润，比如苹果、高通、谷歌等。

二是市场细分是经济社会发展最重要表现形式。改革开放已40多年，很多地方、很多场景下我们仍然可以看到计划经济思维影响甚至束缚，从世界经济一体化发展格局看，只有融入这一条路可以走得好、走的久，尽管在这历史性的不确定性时代，产业链、供应链的竞争与格局重构，科技的竞争与市场掠夺，都是无法回避的残酷现实。计划经济下依照“成本+利润”原则定价，而市场经济下依照供求关系定价，这是市场经济发展的真谛。过去二十年，对照那些快速崛起的优秀企业，以及那些落寞甚至消失的企业，可以清晰的看到他们通过创造和管理供求关系、创造需求而取得市场领先地位、甚至成功。尽管借助的可能是模式创新、技术驱动、甚至资本的力量，但都不妨碍他们对市场的争夺、甚至重新定义，这就是趋势，谁也无法改变。

（2）拥抱变化、寻找趋势中的机会。读《三体》，印象深刻的一句就是“我消灭你，与你无关！”过去二十年跟踪研究优秀的国际快递物流企业，以及一些优秀供应链物流企业，与其中一些企业中高层甚至还做了反复近距离交流，他们的战略、竞争、市场、产品也大多聚焦在行业内，但其格局洞察与前瞻性研究远远领先国内企业。近年来更是风云突变，将最有威胁的竞争者、潜在的颠覆者从业内对手转向那些跨界创新者，甚至现实中的合作伙伴，比如说亚马逊，这种变化预示着商业逻辑的进化，那就是我们的传统竞争力器——降本增效的空间和作用在大大弱化，要跳出行业看竞争，要跳出区域、细分市场的视角，站在全球产业链、供应链与社会分工视角，站在技术进步与商业创新视角，来看待过去的成功和今天的供应链物流布局与市场选择，主动寻找成为产业链、供应链中最有价值的一环，或者成就最有价值的供应链。

一是从“降本增效”到“提效降本”。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逻辑，供应链物流行业通过降本增效度过了黄金二十年，也成就了一批企业家，如今传统降本路径几乎走到尽头，市场竞争也从增量市场转向存量市场，唯有通过数字化、智能化及创新手段大幅度提升效率从而降本，即“提效降本”，跳出传统降本增效的坑，在存量市场找机会，或者开创新的市场。在公路货运行业、快递行业，过去十年人力成本、燃油成本增长远不只一倍，而运送服务价格却还有下降并有利可图，今天市场上那些头部企业都是这个路径走过来的，极致效率者永远有机会。

二是做不了小池塘大鱼，无缘汇入星辰大海。草莽创业时代已然一去不复返，市场细分、用户细分都在加深、加快，裂变出很多新的细分市场和需求，以及新的企业形态、模式，行业生态更加丰富，市场迭代速度加快，技术与创新在产业链、供应链的控制力链条中作用持续增强，布局产业链、供应链这一理想除了龙头企业，也是掌握核心科技、创新先机者的机会。对于绝大多是普通企业或者创业者，只有先在一个细分市场成为小而美、专而美的市场领先者，或者极致效率创造者才会有机会。比如在服装市场红海中快速崛起的SHEIN。

三是单点突破，不确定中的确定。洞察今日之技术进步与需求场景、形态的变化，突破细分市场及行业间的壁垒的界限，破圈与出圈是常态，在一个细分市场重构用户价值链，从一个个单点寻求突破，成为一个细分市场领先者或者领先的价值重构者，然后向上下游延伸连成线、结成网，或者与产业链、供应链上的优势合作伙伴结盟成为优势供应链的一个必不可少的环节，就都有价值、都有机会。

回顾2019下半年的各种专业会议、论坛，以及一些投资人聚集的会议、论坛上，都传递了一个基本相同的判断，2019年是很艰难、很严峻的一年，却更可能是未来10年里最好的一年，近三年时间过去，也确实验证了这一观点，对于运输物流人来说一直是年年难过年年过，有些遗憾近期看到的却是，一些原来一直坚持的中小运输物流人离开了、转行了！

（1）亟需建立高效的抗疫救灾应急物流体系。一场突发的疫情再次让抗疫救灾应急物流体系的短板和各种问题暴露在公众面前，系统化管理平台、专业化服务管理体系、市场化运行机制严重不足，其实际表现出的运行能力与水平甚至远落后于目前运输物流行业面向用户的日常服务能力与水平。在国内各专业物流细分市场服务能力、技术能力、信息化数字化水平已经大大提高的今天，暴露出的这个短板和问题不是没有足够的社会化专业服务能力和资源，是缺乏有效的系统、规则和机制，暴露出的短板和问题就是机会，对于主管部门、行业组织、机构、行业企业都是一次历史性机会。

（2）货运物流业新转折与机会

一是转型升级、洗牌加剧。各细分市场头部企业群开始形成并且市场份额加快向头部企业集聚，将带来更白热化的市场竞争，对企业运营能力、成本竞争力提出更高要求，中小企业洗牌加剧、日子更加难过。行业企业要么大而强、有专业化网络化服务能力抢占规模细分市场，要么是小而专、小而美，在细分市场有不可替代价值或者服务能力，成为头部企业不可或缺的合作伙伴，去抢占利基市场。

二是能力升维。传统上，有些资源、有个好产品、抓住个市场机遇都可以成就一家运输物流企业，很多今天的大企业也是这样发展起来的，很多企业也因为至今只有这个能力而逐渐落寂甚至消失。服务产品的本质逻辑就是“成本、效率、体验”，即使是类似亚马逊、京东、顺丰、菜鸟、美团等这类的跨界竞争者，其攻城略地在本质上也是一样，必须在高效精益化运营、技术能力、增值服务能力、模式创新等方面具有独特卖点（USP），在成本、效率、体验上有足够的优势与差异化才行。

三是科技与创新的机会。中国成为世界快递第一大国，不仅仅是快递企业做的好，更是互联网、移动互联网、物联网、通讯技术发展普及背景下，中国完整的产业供应链基础及强大的制造能力优势，电子商务及新商业发展带来的市场机会。相应也带来餐饮外卖、城市物流、数字化智能化物流等新的市场机会。科技与创新发展的潮流不可逆转，随着无人驾驶、机器人、自动识别、定位新等技术装备在运输物流领域的应用普及，服务模式、服务业态、作业场景及痛点都会相应发生变化，会在消失一些岗位及场景需求的同时，产生很多新的场景需求。

四是新消费与市场升级、新业态、新兴市场机会。疫情发生期间线上订单高速增长，本人也曾跟进星巴克烘培工坊、沃尔玛O2O订单等多个线上服务创新项目，这些项目是传统经营模式下无法预见的；城市物流市场，包括仓储配送物流运营及相关系统、技术装备、供应链金融等，传统物流园区转型升级为城市物流港、城市数字供应链节点等；随着消费与市场升级，在商业服务业态升级的同时，也带来大量运输物流服务的市场机会。

五是产业政策机会。包括应急物流服务市场机会、多式联运市场机会、低碳绿色物流市场机会等等。